我剛到的那一天,經歷十四個小時的飛行、五個小時的等待、三個小時的火車,見到實習的指導老師時,他問我:「會不會很累,需不需要休息?」

我說:「不會,我這一生從來沒這麼興奮過。」

而真的是第一次這麼興奮,因為這一切都是新的:吃的是蕎麥可麗餅(Galette)、奶油派皮點心(Kouig-amann)、以及法式臘腸(Andouille);喝著蘋果甜酒(Cidre)或是法國果茶;放眼望去都是舊式建築、古堡與教堂;聽著風笛高昂卻有一點刺耳的旋律,每一天的生活從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都是不可思議的。儘管已經在法國待了六個禮拜,搭公車、捷運時還是坐不住,一直站著往窗外張望,只怕下一刻這一切就會消失似的。

每個週末我都會包個三明治跟幾顆水果找地方出去走走,其實一直覺得自己不是一個適合旅遊的人,一方面因為習慣於安穩(稱之為「懶」),另一方面覺得很容易沒有安全感,不過在試了幾次單獨旅行之後,慢慢開始能夠帶著期待與平穩的心情面對未知的終點站,以及接下來旅程。

旅遊會帶來一種抒懷,好像可以在別的地方當另外一個人,或是解放每天上班被忽略的那個自己,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,你也沒見過的地方,重新與自己的心靈培養感情。那些異地的文化、食物、語言、生活衝擊著你久久沒有作用的感官與想像力,打破著你所以為的一切常規,去認識一個深井外的世界、心牆外的你。

我喜歡看火車窗外的景,因為有一種照不起來的美感,總是稍縱即逝,在看到廣闊的景致那一瞬間永生難忘。

上週末去羅禮安時搭乘清晨七點的火車,火車駛過南布列塔尼的田園,忽然鑽進了一片小林子裡,樹叢隱密處藏著一小片湖水,那時因為太陽剛升起,一絲絲鑽過葉縫灑在那一片湖水上,而水面在太陽煦煦催促下,拉起一縷縷白緞般的水霧,好像某個魔幻仙地,或也許就是藏著金銀斧頭與水中仙女的那一個水池,還來不及體會忽然就從樹林中鑽出,只見一條長長河水的霧氣都從河床溢出來了,瀰漫在整片田園中,如同身在一片雲海般,那美景真令人如痴如醉!

也許我不會想要長久待在這裡,跟法國的這一場初識美就美在它很短暫,每一秒卻又是無限的驚奇與感嘆。就像是想要回頭找那個池子一樣,就算找到了,可能也會失去當初相遇的那種魔幻。就讓它永遠是一場夢境吧!真的也好,假的也好,想像的,是最美的。

準備就寢,下次睜開眼,又要日出了,又是新的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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