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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始教職的第一年學年結束、第二年開始了,完全翻轉過來的人生裡,到底什麼是時間這件事,一直煩擾著我已經快要應付不來的腦袋。

時間是計畫

新手研究員第一年最缺的東西,就是S+1。買器材、訂書、聘學生、參加研討會、出版論文、甚至請同事喝一杯咖啡都要它,如果要借用團隊或是其他人的計畫,就要多接一些工作,或是看臉色,或是等待要連本帶利還債的那一天。這就是為什麼除了教書跟開會之外,嫩新手剩下的時間就是拼命地寫各種計畫,回想小時候許願希望長大後能當作家,此時有種米納斯王被自己耍了的感覺。

其中一個計畫,主題是研究電影裡角色性別與拍攝風格之間的關係。為此與同事,我們開始聯繫一些各地性別與媒體研究的專家(主要其實是同事在聯絡,以我法文程度,可能寫信得罪人了都不知道),問他們有沒有意願跟兩個資訊科學研究院合作,我們用機器學習的方式,做影音媒體的分析器。老實說,我一直都覺得跨領域研究是個表面看來 whoopee 酷、做起來無比苦的事情,這次也不例外。每一個會面的準備是去 Google Scholar 找五、六篇對方的論文拿來讀,有點像去超市買酪梨要猜猜看哪個是好的,隔著殼真的不是很好說,但選錯論文會讀到很想轉行賣酪梨。真的見面時雙方之間對研究定位的隔閡更顯著,尤其人文領域裡個個都是辯論高手,名言佳句信手拈來,一不小心用錯字,「妳說分類(classification)是什麼意思?」、「電影真的能夠被分類嗎?」真的會解釋到沒完沒了。

寫計畫的時間就是由無數的搞笑、碰壁的時段,希望跟絕望的循環堆疊而成。在求學或拼學位的期間,我們其實很少有機會做這麼長遠的計畫,通常半年、一年已經是很遠的目標。此時寫著四年期的計畫,從第一天發想,到最後送出的那一刻,已經不是同一個計畫了,什麼是可能可以達成的,哪些目標可以更有野心,哪些願景必須留待他日,這都是透過閱讀、辯論、書寫的過程慢慢澄清的。這一年儘管被各種繳交期限壓得快要喘不過氣,但回頭看時,一部分的我(也許是那有點被虐待狂部分)會很珍惜這些純粹看著未來,幻想、追夢的時段。

時間是流水

每天到實驗室,進到辦公室的那一刻,東西一擺,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。法國疫情從來都沒有在控制之內,加上外國人對口罩的排斥,只能自己多多注意一點,因此跟「水」相處的機會變多了。

慢慢地,好像我的行程開始跟自己的生理水鐘撮合:早上恢復郵件的時間,差不多是一杯綠茶小口啜的時間;洗個手、裝些水正好可以繞一圈辦公區跟大家打招呼;杯子空了,就知道這個會要開始 wrap up (或是大家休息片刻再繼續)。雨天劈裡啪啦的水滴聲最適合敲程式碼或是閱讀論文了,好像渾然天成的鼓隊,幫電腦播放的音樂打著不協調的節奏,雨停的時候也正好到一段落,就趁機會去吃午餐。水壺(500 ml)裝了四輪,大概就是回家的時候了。

這約莫也是過去一年疫情建立起來的時程。在家工作時,沒有通勤、沒有會議間的銜接,最能依靠的就是杯與水把切割時間,就像河流把地面切成一段段綠地,讓此岸與彼岸之間,有一點緩衝。

時間的羞澀

日復一日,她就是這樣,有時毫無聲息地,略過,每每想要請她滯留片刻,都是不行的,要不與時間對敵,要學會習慣她有時快又有時慢的步調,也要學習何時掌握、何時放手。想到幾年前看的電視劇《How I Met Your Mother》裡一段兩分鐘約會的情境,大概就是這個感覺。

這一年,這個起步,一部分因為疫情無法正常跟人互動(尤其戴口罩見認識同事這件事,就算見了三次,路上相遇我還是認不出來,更別說一次開線上會議二、三十人了),初入法國的學界也是有些尷尬、跌撞。懊惱責怪自己時,想想後也只能自嘲:我們就是活在這樣的一個時代,能如何?好在一步步地前進,總算熬過第一年了,新的計畫明年初會開工,下週開始指導第一位博士生,也開始熟悉一些 know-who 跟 know-how,接下來這年,應該可以比較有把握,也可以不必再跟時間那麼羞澀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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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Diesluna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